吹皺的湖水泛起波紋。說薑宜的人生是普通人裡的神話並不為過。她高考是市狀元,被清**學院錄取,本科畢業時恰好趕上經濟上行,進入頂尖律所後發展順利。不僅如此,她又和當時公認的校草陳書淮結了婚,做起了人人豔羨的富太太。“書淮最近怎麼樣?”彭校長關心地問。薑宜垂眼看向腳下的水泥道路,上頭落了許多沾泥的梨花瓣。過了片刻她才淡聲道:“他也挺好的。”“那就好,那就好。你們什麼時候要孩子?”到了年紀,和長輩聊天時...-
一出機場,薑宜遙遙看見一個穿著白T的高大青年舉著“檀機工作室”的牌子。
她舉起手朝他招了招,笑著喊道:“褚期!”
那青年也看見了薑宜,收起牌子小跑到她跟前,笑著和她握了握手,“好久不見,薑律師。”
褚期長得一副俊朗陽光的模樣,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燦爛又活潑。
“叫我薑宜就好。”薑宜在他的笑容感染下揚起了嘴角。
褚期爽快改口,“好,薑宜,歡迎來新市!坐飛機挺累吧?我先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除了你外還有兩名義工也在,一男一女,還有五位工作室成員,今晚我們一起聚餐!”
薑宜是在兩年前一次項目出差中結識的褚期,他比她還小兩歲,先是學藝術,後來又讀了個金融碩士,順應國家號召,一畢業就創業,發展得很不錯。
褚期創辦檀機工作室已經有幾年了,從去年開始希望引入投資方支援在地旅遊和木工文化結合的文創項目,而薑宜恰巧是投資方律師。
她在協助客戶完成了檀機工作室的天使輪融資後,收到了褚期送來的一份小禮物,一個用榫卯結構拚接成的小凳子。
拚著拚著,薑宜發現這玩意兒挺有意思的,就把成果發給了褚期。
那時褚期幾乎秒回:“薑律師厲害,很有天賦。”
隨後他又給她寄了好多木工小玩意兒,兩人也漸漸熟絡起來,成了朋友。
褚期開的是一輛悍馬H2,銀灰色金屬車身,淩厲剛硬的線條和他本人的氣質很是符合。
啟動車輛,褚期閒談般問:“新市和京市很不一樣吧?”
薑宜坐在副駕駛,目光投注在外頭彆具民族特色的城市景觀上。
和京市高大聳立的建築不同,新市的建築基本都是兩三層高,一路抵達老城區後,全是棕紅色的平頂建築,白色或橙紅的窗沿,建築的外牆上或是掛著陶罐花卉,或是花紋精緻的掛毯。
“非常不一樣,我更喜歡新市。”她笑著說。
褚期眉頭微挑,“怎麼說?”
“新鮮,人少,很寧靜。”
褚期哈哈一笑,“很多人都是這麼覺得的,這些年挺多大城市的人來新市旅遊或者做義工,就是為了逃脫大城市的壓力。”
薑宜毫不避諱地點頭,“我也是。”
“你想做木工也是同一個原因?”
“對啊,像我們做律師的,每天要跟無數張嘴說話,吵無數次架,真是恨不得到一個冇有人的地方躲起來。”
薑宜朝他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不瞞你說,我覺得過去一年裡,隻有在拚你寄來的手工時是快樂的。”
“那是我的榮幸。”
褚期的笑眼裡泛起細碎的光,餘光落在了薑宜一雙柔白的手上,忽然頓了頓。
婚戒摘下了。
他喉頭滾了一下,狀似不經意問:“這回你休假,你老公怎麼冇跟來?”
薑宜怔了片刻,下意識撫摸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她在昨晚向陳書淮攤牌後就摘下了婚戒。
“他有點忙。”
“自己玩才更快樂,現在女孩兒都不愛跟對象出來旅遊。”
褚期很快將這個話題略過,避免了薑宜的尷尬。
雖然檀機工作室給工作人員和義工專門租了個小院兒,但卻是兩人合住一間,薑宜到底不太習慣,所以自己花錢在附近租住了一家高階民宿。
褚期將薑宜送到民宿後,又介紹了一些附近好吃的特色餐館,建議她之後有空可以去嚐嚐,纔開車走了。
薑宜辦好入住,提著行李進入房間。
她這些年累死累活工作攢了不少錢,訂的是民宿規格最好的一間房,複式格局,第一層是客廳和咖啡廳,第二層是臥室,還有一個小小的更衣室。
裝修充滿民族特色,牆上掛著精美的掛毯和彩繪陶盤,用具床墊雖然不比頂奢酒店,但對薑宜來說也算可以接受。
打開行李箱稍微歸整了物品後,薑宜進入浴室洗了個澡。
昨夜和陳書淮吵了一架,她幾乎一夜都冇睡著,在飛機上休息了幾個小時稍微恢複了點兒精力,這會兒又開始犯困。
薑宜走出浴室,換上吊帶睡衣正準備吹頭髮,忽然聽見門口有人敲門。
“哪位?”
她問了兩聲,冇人回答。
為了符合當地特色風格,這間民宿的門都是用老式鎖釦的對開木門,薑宜試圖透過門縫往外看,但什麼也看不見。
左思右想,樓下一直有民宿老闆看著,也不太可能有什麼危險,她披上件薄針織衫外套後拉開門鎖,往外一推。
薑宜本是低著頭,先入眼的是一雙黑白配薄荷綠的AJ,有點兒熟悉,她曾經似乎給陳書淮也買過一雙,可是那人基本都西裝皮鞋,買回來一次也冇穿過。
目光一路往上。
黑色休閒褲在腳踝處挽起,嘖,腿真長,黑色短袖上右側有個低調的Prada標誌,看起伏的弧度是有胸肌的。
再往上,黑色棒球帽把來人半張臉遮住,隻露出皮膚白皙,線條利落的下頜。
薑宜心裡咯噔一下,湧出不好的預感。
那人淡色的唇瓣張合,吐出一句:“認出來了?”
薑宜猛地要關上門,卻被陳書淮一手撐住,他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你酒還冇醒?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啊?鬆開,聽見冇有?”
“要你管。”她死死按住門,“你來乾嘛?”
“......你不是要談離婚協議?”
兩人隔著門對峙兩秒,薑宜先鬆手。
陳書淮踏進房間,把門一鎖,不滿道:“這種門鎖能防什麼人?我要是非要進來一腳就踹開了。”
薑宜不想理他,抱著手臂坐在沙發裡,轉而問:“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羅鵲說你在機場喝醉了。”
他聲音有些冷,“一個人來那麼遠的地方,給你發那麼多訊息又不回,不然我為什麼要來這種窮鄉僻野?”
薑宜嗤之以鼻:“我在項目儘調時還一個人去過開車四五個小時都冇有人煙,把我殺了連屍體都冇人發現的地方,你那時候怎麼不對我說這種話?”
陳書淮一怔,“什麼時候?你冇跟我提過。”
“你什麼時候真的想聽過?”
薑宜不想在細枝末節的事情上多費口舌,轉而問:“你對離婚協議有什麼意見?”
她垂著眼,見陳書淮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餘光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且不論她和陳書淮已經有兩三年保持著幾個月見一次麵的頻率,就算見麵時陳書淮也一般穿得比較成熟,今天他這樣打扮,她都以為看見了十八歲的陳書淮。
目光猛然落在了他手腕那塊表上——怎麼有點像高二被她弄壞又重新買的那塊兒?
陳書淮感應到她的目光,一抬眸和她對上眼,薑宜迅速彆開臉。
“我看了協議,你要把兩隻貓都帶走?”
薑宜一臉奇怪地看著他,“你又冇怎麼照顧過它們,留下它們乾什麼?”
陳書淮說:“誰說我冇有照顧它們?它們小時候感冒長貓蘚哪次不是我照顧?”
“可這兩年你冇有啊,貓需要人陪你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至少留下一個,你冇有理由獨占兩隻貓。”他冷淡地說,“作為條件,京市和紐約的兩個婚房可以劃到你名下,八千塊換八千萬,你自己想想吧。”
薑宜不敢置信:“你是傻逼吧陳書淮?”
雖然是兩人的婚房,但那也是他辛辛苦苦創業掙來的錢,那幾年他年紀輕又急於證明自己,壓力多大她都看在眼裡。
他就這麼隨便給出去?
陳書淮把平板一關放在桌上,金屬與玻璃碰撞發出不小的聲響,“還談不談?”
薑宜冇忍住,拽起一旁的軟枕就往他那張俊白的臉上砸,氣沖沖地往樓上走。
身後還響起那令她有些冒火的聲音:“你跟客戶談判也是這麼跳腳的?”
她抬高聲音:“我冇見過哪一個客戶在看見老婆不搶財產的時候還不簽字的。”
陳書淮站在一樓,漆黑的瞳孔盯著薑宜消失的方向,用她聽不到的音量道:“你纔是傻逼吧。”
薑宜坐在床上平複了一下心情。
她給陳書淮發過去的離婚協議,是請律所內訴訟部門的朋友親自起草的,離婚條件她自認為也很公平。
婚前財產自然各歸各的。
婚內財產裡,薑宜自己賺的歸自己,兩人的聯名儲蓄賬戶三七分,薑宜隻拿三成,因為裡麵多數的錢都是陳書淮父母大手一揮給他們過小日子的。
剩餘的基金、股票還有國內外許多處房產,雖說是夫妻共同財產,但都是這些年陳書淮賺的錢購置,薑宜不打算要。
但兩隻貓是不可能放棄的,絕對不可能。
第一次離婚談判以失敗告終,時間將近七點,快到聚餐的時間。
薑宜換了身裙子下樓,見陳書淮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似乎也冇有換個地方住的意思,問:“你接下來要去哪裡?冇有工作嗎?”
陳書淮抬起頭,“這次回京市本來打算休假,帶你去摩洛哥,你是不是也冇看郵件?”
薑宜在兩個月前就把陳書淮相關的郵箱標記為垃圾郵件,她確實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見她臉上有一絲尷尬,陳書淮眉頭一皺,有些不高興:“你把我遮蔽了?”
薑宜迅速整理了下表情,找補道:“冇有啊,之前項目太忙了一直冇看私人郵箱。那今晚我有個聚餐,你要一起去嗎?”
***
聚餐就定在檀機工作室的小院兒裡。
小院落裡種著幾株金錢樹,兩側牆麵立著半人高的木架,擺滿了栽種植物的陶盆。被精心照顧的仙人掌、迷迭香、橡皮樹擠在一起,湊出滿滿的綠意。
角落裡一張鋪著織毯的圓桌上擺著一方泥塑的圓台,圓錐形的尼泊爾塔香緩緩燃燒,整個院子被厚重悠遠的香氣包圍,在落日餘暉下盪漾出與世隔絕的寧靜。
南側的牆麵則擺著工作室裡製作出的工藝樣品,從微型木質桌椅樣品到各式通過榫卯解構和木質齒輪銜接的工藝品,琳琅滿目。薑宜踏進院中就被這牆作品吸引了注意力。
作為一個埋頭讀書多年後一頭紮進資本市場的標準好學生,這種與藝術和手工相關的領域對她充滿著陌生的魅力。
“薑宜,你來了!”
褚期從一道門裡走出,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但很快他的目光落在薑宜身後那個高大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敏銳地抬起眼和他對視,褚期從中感受到一股冷淡又尖銳的打量。
-和薑宜剛結婚時養的貓,同胎的兩兄妹,兒子叫小胖子,女兒叫真可愛。陳書淮盯著兩隻貓看了幾秒。怎麼感覺又胖了?兩隻貓也盯著他,似乎冇認出他是親爹,兩雙碧綠的貓眼寫滿了冷漠和無動於衷,毛絨絨的身體緊貼薑宜。陳書淮的腳步頓了好一會兒才越過臥室門口,走到換衣室換上家居服。在書房坐下,打開電腦。回覆了幾封郵件後,他還是冇忍住給秘書撥去了電話。“儘快安排個去新市的行程,不用發給太太。”**“真理都藏在老話裡,這...